2019/3
不論是從前的「列寧格勒」或現今的「聖彼得堡」,俄國人喜歡這麼稱呼這個北方城市:「彼茄!」
如果你知道彼茄,一定領略過它貴族氣派的街道、星羅棋佈的人造渠道、富麗堂皇的宮殿與濃郁氛馥的人文藝術氣息…等等,而這些全在惡劣天候凍骨寒風中、在過往數萬農奴的血淚勞役中,以及在高壓政權的肅殺控管下保留下來,或者說,是在這些極差的環境中建造出來的?!
而烏果斯基,這位道道地地「彼茄」孕育出來的傳奇人物,是碩果僅存的彼德堡鋼琴學派大師。在二十一世紀網路、交通發達的今天,鋼琴家的移民遷徙及國際大賽的盛行已使得所謂學派的分野與特色難以辨認;然而上個世紀烙印在大師們學習時代的印記,決不會輕易被抹滅。
烏果斯基起伏跌宕的一生,就如同彼德堡所經歷的艱辛。
1942年出生於俄國南方靠近哈薩克的鄉下,在六歲徵選入彼德堡音樂院培訓前,從沒有接觸過鋼琴,誰知這位與音樂從無緣分的孩子,後來展現極佳的才華,隨著當時音樂院名師戈盧柏芙斯卡雅(Golubovskaya 1891-1975)學習,傳承了由利亞普諾夫(Lyapynov 1859-1924)一系下來,貴族氣息濃郁、抒情又精巧以優雅旋律線條著稱的彼德堡鋼琴樂派風格。
就在青年烏果斯基在鋼琴演奏上獲得國際大賽肯定時,他對當代西方音樂如:梅湘(Messian1908-1992)與布列茲(Boulez 1925-2016)的喜好以及自身的猶太身分,被當局視為嚴重的政治不正確,除了限制其工作職位,並且冷凍其演出機會,只允許他在偏僻鄉鎮裡的蘇維埃集會中演出;直至1982年由於鋼琴家備受好評的緣故,當局不得不在壓力下給予烏果斯基彼德堡音樂院的教授職位。
好景不常,幾年後鋼琴家即因不明原因被學校開除,一年後同樣在音樂院就學的女兒也因為猶太身分遭受歧視,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移民的念頭才湧上了烏果斯基的心中。於是在沒有任何準備及證件的狀態下舉家遷往柏林,於難民營中住了好幾個月。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西方世界有機會接觸到這位鐵幕後神秘的鋼琴家:德意志留聲機公司(DG)與烏果斯基簽署了一系列的合約,維也納與米蘭的音樂節也競相邀請鋼琴家演出,烏果斯基展開了世界巡演的旅程,從此再無限制的演奏任何他有興趣的現代樂曲。
烏果斯基與彼德堡的緣分看似就在他入了德國籍後就終止了,從此以後這位鋼琴家再也沒有踏上俄國的土地,亦沒有在那裏演奏過。然而從他的演奏中流露的,依舊是來自彼德堡的貴族氣息,精巧細緻又不失氣度,流暢俐落卻又充滿了對各個細節的敏銳感受力與想像力;而他本身那股對西方現代音樂喜好,對那種需要把腦袋轉過來打個圈,左思右想才能彈出來的音樂之喜愛,亦來自彼德堡那半面對著西方的開放態度。
彼德堡與古老不變的莫斯科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彼得堡象徵著在患難中不斷地適應與革新,今年78歲的烏果斯基在大起大落人生中展現的,不也正如同這座他後來無緣居住的城市一般,是過人的果敢與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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